梦笔文学

　　以武侠之江湖的刀剑取喻，概念性的情感深义转换为世俗世界的肝胆侠义的生活在场和诗意宣示。诗以第一人称呼告式表达，结合诗人独白式的戏剧性调侃、自嘲，处处表达诗人深入生活的淋漓感受！高扬奋斗、勇气、坚持的人性优势；高扬个人主义的大爱关怀，彰显了诗人不俗、大气、豪爽的人生格调。

　　刀其实就是剑，诗人深入刀剑之物理内涵，通过中国式重情重义的江湖氛围建构和个人理解拓展，营造了一个温暖、血性、自由的中国文化中变得日益稀缺的人文风景。

　　语言饱含激情，一气贯通，一个江湖诗人的形象呼之欲出。从生活细节的描摹，到浪漫主义的大胆想象，整个意象构建成为一个恢宏的情感世界和精神场域。整首诗歌，节奏铿锵，用语自然，表达了诗人驾驭语言的能力和沉稳的理性心理概貌。

　　感动的诗歌，生命的诗歌，歌唱生活的诗歌，永远激励我们向前、朝上的诗歌。

《诗歌江湖：刀与剑同行》

■周渔（眉山）

　　我和《屏风》诗评家、诗人易杉亲密无间的合作，曾被70后领军诗人之一，诗评家邹赴晓评价一一“堪称当下诗人诗评家共时性互证标配。”

　　90年代中期，我在西安创办《表达》诗报，邹赴晓作为策划人与我共同见证那段诗情燃烧的岁月。易杉与友人在四川创办诗歌民刊《上下》，我们遥相呼应书信频传。从那时起，我们兄弟般的友情就像恋人的麻花辫子，你扭着我的腰，我抓着你的头，越扭越紧。

　　随着这几年我与易杉常在酒精度52度的浸泡中洗脸、刷牙，清晰地看见他头无几根杂草，思想都拿去喂了诗歌的庄稼，我的心啊就咔咔咔地响。总是想那亮锃锃的脑门是什么做的，比太阳还光生。那似要把酒碗吞下的豪情，不是山寨的土匪老大，就是剑动江湖的大侠。而我一贯草莽出身，用惯大刀，左劈右砍，酒与刀是我诗歌的两把武器。我把刀举起半空，你知道我是砍与不砍？这是个悬念。我举起杯看月亮，你知道我是喝与不喝？这也是个悬念。

　　选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我想放出圈养17年的豹子。这头时而烈性时而温柔的豹子，易杉、李龙炳、黄啸，还有后来经常找我喝茶“洗诗”的“中国打工诗人”许岚等众“烧客”，称其为诗歌。虽然龙炳酒量纤细，却有酿酒作坊，有点想不通。邹赴晓六七年前就对我说，兄弟，再不出江湖，江湖都忘了我们兄弟了。其实我想说，我又何曾进入过江湖呢？无非是站在云端看了会雨，跑到江中湿了几双鞋。实不足挂齿！

　　易杉每见到我，总像要啃我一样，憨厚的圆脸挤出两个小眼睛，堆成小山的笑容盯得我无所可躲，只有被他狠狠地抱在怀中，然后用诗给我洗澡。先洗头，后洗心。不幸的是，我面对的是一个人，却像面对一大群人在谈诗。易杉是真正的演说家，晓得合纵连横的苏秦张仪否？那是易杉表哥，有点远亲关系。我诗歌的豹子隐忍太久。忍无可忍，何需再忍！

　　年12月31日，我参加西北大学新闻系20年同学会山西首聚，特先到西安与同学们会合，白晓伟、杨贵军、路易寒宇等同学是必见的囊中之物，想跑连门都找不到那种。而邹赴晓和路易开车到机场接我时，我就晓得完了，他们逮我的豹子来了。

　　邹赴晓作为我的兄长、诗兄、同学、老乡，加曾同居一室的战友，我们把久违按在地上痛揙，然后从酒楼到歌厅到宾馆，拥抱成了一杯酒，一本长谈至凌晨的《表达》诗报。此时，江湖的涛声正急，豹眼圆睁作势猛扑。我也不管不顾，放任诗歌入侵中原，占领长江。江湖，我携豹子而来。

　　有两位诗兄的雄笔诗评作后盾，我一摸刀，刀早侧立闪耀冷锋。刀舞，有风奏乐。刀停，有弦回声。

　　易杉新都人。我是东坡故里眉山人，与三苏父子有幸为邻。邹赴晓内江人，居西安。三个四川诗人在一起，本身就是刀、剑、盾的组合，还都操着一口流利的川音，并且都以性格豪气、举杯豪饮薄有威名。尽管今年初我已戒酒，但喝水也能喝出酒的气势。我在《北方的雪》写道一一“喝酒当喝水，喝水当喝酒/喝什么，都是重情重义的血”。

　　“笑卧山岗，洗马江湖/我握刀，你持剑。挑落满天星光/兄弟，我拍去落在你肩上的一碗高粱”。前路西风瘦马卷残阳，兄弟，灭了残阳卷了瘦马吞了西风，且看刀剑合一，“每一瓢风，都是将下的棋/每一盏雨，都是落下的笔”……兄弟，我刀举起，你说是砍还是不砍？

.6.16东坡故里

《兄弟，干了这碗江湖》

一碗酒，折三朵梅花，酿二两星星

你注定是我四五酒友中的一个

拳里有酒花。只待我喝下这烈烈秋风

就出手，把断桥喝趴下

我必须站成地平线

兄弟，才能与你肩并肩

我把酒倒入江湖就满了

满满一缸，敬天下举杯就干的好汉

敬满天星斗，搂着春风小蛮腰

你一摇，没醉也是醉了

我仰天长叹倒在你的小眼睛里

推杯换盏，静静入眠

江湖险恶。请借我十八般兵器

八十斤太重，流星锤太轻，八丈长矛最好

轻轻一挑桃花落，落在眉梢

我们是去劫寨，还是攻城

数出十文钱，我在十里长安喝下一杯

月是故乡圆

兄弟，干了这碗江湖

我们砸锅卖铁当铁匠，或者呼来唤去的小二

可好？想起了我的白娘子孟姜女

说来泪落如雨

淡了，罢了。八百里水泊一夜喝干

就剩你我，各干一碗

只弟，再借一根打虎棍

再干十八碗，酒钱你先垫

我踩着星星背起月亮，那吊睛猛虎从景阳冈

找上门来了

（.7.11）

《剑，醮着诗歌下酒》

一一送给江油诗歌“三剑客”

剑，一定要蘸酒才够味

而且要舞给懂你的人看，喜欢的人喝

没有对手的江湖该有多寂寞

如果三剑客一起出手

醉倒的何止是绵阳，江油

一首诗的酒量有多大，剑气就有多重

我的兄弟，比李白酒量大的兄弟

喝醉了也是诗歌

一剑封喉

今夜，箫声四起

宋朝的不醉，唐朝的不归

醮着诗歌下酒，原来诗歌比干海椒还辣

我和你，总有一人先倒下

倒下了也是英雄

兄弟，再喝一杯就散席

毕竟你不是李白，我不是东坡

诗倒了，我们不扶

谁扶

一碗月亮，三个酒杯

干不干，有时不是自己说了算

就像荷花开不开，也不是荷花说了算

剑客的剑，没有对手也要刺

这年代，你不刺它就空了，干了，倒了

连笑都是痛醒的

我举杯接着呢！就等你出剑

秋天动了动嘴唇

我们又干了一杯

（注：陈大华、蒲永见、蒋雪峰，诗酒箫三绝，人称江油诗歌“三剑客”）

（.8.16）

3黑夜的秘密

黑夜，你看不见我的方向

我看不见你的模样。黑夜

不知道疼痛，彷徨，蜻蜓点水飞过家乡

看不见转弯，疾行。不懂得鼓掌

为何天亮前秀发要长成金黄

尽管两手空空，也要背回十个光脑袋月亮

看不见嘈杂的青草

挺起倔强头颅。看不见茂盛的村庄

以炊烟的方式结束战斗

看不见草原掠过的风

惊起十万头母羊。辽阔的夜何其忧伤

滚滚的风暴，正狠狠地抵达毡房

看不见城市的灯火

睡熟了也睁着眼睛。摁住清晨

就能拖迟一米光亮

黑夜的秘密，是让白天失明花哭无声

让闹市走出最后一个人。让枪声戛然而止

让再大的鸟儿抓过天空不留痕

让拉长的空虚更寂寥灵魂空荡荡

夜，需要安静

夜，更需要轻盈

请把黑还给夜，把血还给江河

把沸腾的夏，还给大把大把的青春

我把粮食还给风餐露宿的母亲

干掉黑夜。干掉暴雨。干掉无事生非

干掉冗长山峦。干掉不下雪的冬天

干掉干旱。干掉泥沙俱下。干掉昨晚

夜有夜的泪，夜有黑的悲

我看不见大地缩起弯曲的脊背

黑夜是看不见的

你看见了，那是看见希望

（.3.30）

4清明·老屋

这些年，老屋一直下着雨

把心里的酸楚泡出芽

喜悦泡出花儿，泡出一人高的枝枝丫丫

泡出一窝窝四季疯长的乱头发

有的草钻进墙缝

有的树成了看家的狗

那几棵黄桷树是遮风挡雨的伞

一棵在屋顶放哨，一棵在厨房掌勺

还有一棵在房前看风景

这些年，老屋一直不吭声

端一杯苦丁茶，戴一副老花镜

小方桌上放着几十年的黄昏

没变，一点没变。就等着我推门

舀一瓢老井水，泡太阳

一本水浒看完了童年

三国又走来奸狡的曹操

孙猴子棒打白骨精的时候

老屋起身劈柴，做饭，围裙里冒出炊烟

赶下锅的青菜像被挠了腋窝

煮得咯吱咯吱笑

我们在院子里跑什么呢

我也喝茶，我也学慈祥

可怎么也找不到那本水浒，那本三国

那本角落发黄的老时光

这些年，老屋一直不落泪

因为清明的雨即将到来

（.3.31）

5致夫妻树

在一棵梨树上死，或者活

是多么幸福

哪怕是一千次，一万次

你的手挽我的手，肩并肩

倒下也是一树风景

死的是过去，活的是未来

哪怕在火里死

在水里活

哪怕雷电劈，斧头砍

夫妻生死年

睡成一棵树不容易

一个躯体流淌两种血液

这本身就是奇迹

像你的心跳

像墓碑上的字

刻进我的骨头里

（.3.21）

6三角梅，唤醒春天

睡意昏沉的三角梅，不是睡去

是潜伏。枯枝瘦干是我的骨骼

根须是脉，落叶是眉，远方是辽阔

既然冬天不给颜色，饱满山岗不留位置

我何必跳进布好局的沼泽

声嘶力竭，摇裙摆尾，试图让一棵野草叫好

平望世界，起伏的黄昏有乌鸦掠阵

有扶摇直上的大树撑腰

有干裂隐忍的断桥需要野花点缀

有滚滚乌云渴望落泪

我必须藏好刺，藏好刀，藏下微笑

藏住一颗世俗的心脏

等待破冰，等待，等一个春天发芽

一朵花开是孤独的。孤独得不想说话

无语不是沉默。干旱的年代

最好把嘴缝上，让腿积蓄力量

让奔跑的欲望停住。哪怕停一小会

我停下，是想看你们奔跑，沸腾，燃烧

既然做不成斗士，做一棵随意的三角梅

伸伸懒腰打打呵欠，挺好

春天，是睡醒就起身的季节

不同于一把干柴，丢把烈火便能燎原

我已丢进一把火，慢慢烧。我要唤醒

更多的花上路。连装在瓶子的花也不放过

唤醒山路，唤醒大河之前

我要唤醒春天。我将开在一户平常人家

等春天抬着花轿，吹响喇叭接走

（.4.4）

7长安，我是一名过客

我打长安过，长安不留我

一地月光照见，两鬓如霜影入大江

我只是过客，倾听历史的声音传至远方

我把铁马嘶鸣留在塞外

残阳下面，仅留歌舞长裙捣未央

像出土的唐三彩，炯炯有神，破壁而来

我想做长剑舞动的侠客

剑动江湖动，心动人已至

把燃烧的篝火衔在嘴上，一骑绝尘

我躲在阴暗的箭垛下，潜伏

旌旗摇动年，风来如刀已见血

看见胡姬妖艳正于闹市比武招亲

我把春天揣在怀

一晚抵达柳眉倒竖的城下

唐朝的女人一立，就吓掉才喝一半的酒碗

我带上一河的春风来提亲

以及刚打下的半壁江山

赶在乌云滚滚之前，射出倾城一箭

风来满城顿染色

我来的不是时候，正是归途

客栈打烊，我的夜晚仅剩孤单行囊

仅剩逃兵破甲，和一世的书信

投往黎明出发的驿站马车

仅剩滚滚红尘威名，随烽烟一同落尽

长安，我是一名过客

我是酒醉潦倒夜宿街头的书生

我是登上黄昏就想哭的野草疯狂

我是一杯酒，入肠化雨

我是一盘千年未下完的棋

曲终人散，混进风起云涌的长安

（.3.24）

8把天空翻转过来

我在想，把天空翻转过来

世界将会怎样

蓝天变成辽阔，厚重，丰腴的大地

倾盆大雨自然成为流动的江河

棉絮般柔软的白云充满弹性

飘飘悠然落地为草

鸟儿划过的叫变为蛙鸣，虫语

那些善于俯冲的鹰，凶狠的雕，排阵的雁

变为和善可亲的猪狗牛羊

人在天上钓风筝，拉鱼，上棋

不用考虑开会，勾心，送礼，赚钱

不用关心雾霾，环保以及经济指标

天空多自由，不用翅膀也能飞

我在想，离开了人类的大地又会怎样

（.4.1）

9我把天空射成弧线

一大捧鸟突然从树巢飞出

把天空飞成直线

站在电杆上，每弯一下腰

我的心随之忽闪忽闪

如果这些麻雀，喜鹊，画眉成家了

生下一大堆女儿

她们会不会因拆迁的事烦恼

房子不够宽敞而苦闷

会不会争夺天空，铁路，电线

乃至于每一个稻草人

低头走路，把天空走成驼背

河流走成空巢，树枝走成光秃秃

幸好她们会大难临头各自飞

各管各的老，各找各的巢

我看不见苦难的脸

只听见叽叽喳喳的笑

我站在电杆上向鸟儿瞄准

我把天空射成了弧线

路慢慢变弯，盛满一大捧子弹

.5.28

10怀念从一片叶子开始

怀念从一片叶子开始

绿叶摊开掌心，就是春风的地图

脉络分明的村庄

哪怕风骤雨急

也能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

怀念一棵树

就是怀念一个人

怀念她的背影

以及树林背靠的一双眼睛

这密实的幽深总让我不安

我怕走散了再也找不到

那道虚掩的门，和来找我的双亲

怀念一把土

瘦得皮包骨也有信仰

怀念一亩田

肥得丰满也不忘低下谦卑的头

怀念种子开花，邻居吵架

二锅头烧出的友情不止半斤

斤重的大米温暖有力

挑得动春燕衔来的屋檐

怀念一盏灯陪我说话

一街灯都在萌芽

怀念一条路牵着衣角走到天色微微亮

辛苦的早班车奔跑着到达

怀念童年的星星比今天亮堂

豆浆油条不掺假

怀念玉米悄悄地爬上了墙

单纯的庄稼思念用吨计

怀念一井口挖下月亮

怀念病了也是一缕烟

怀念像不像一双手

我把叶子摊开，指向回家的城

（.4.11）

本文“玉石”配饰插图来源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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